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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回 投鼠忌器宝玉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

    五儿送罢芳官回来,又去茶房里边找别的姐妹玩去了,这柳家的就从那瓶玫瑰露里,分了一杯子,拿着出了园子,给她舅舅病着的儿子送去分尝了。随后回来,赶紧布置安排做晚饭。她算是厨师长,几个厨子和她一起做。饭也作罢了,按照各房装盒子装好,开始分派发送。忽见二姑娘迎春房里的小丫头莲花走来,说到:“司棋姐姐说了,要碗鸡蛋,炖的嫩嫩的。”柳家的说:“就是这么尊贵。也不知怎的,今年鸡蛋少的很,十个钱一个还买不到。昨儿府里给亲戚送粥米去,四五个买办出去,好容易才凑了两千个。我哪里找去?你说给她,改日吃罢。”

    莲花儿说:“前儿要吃豆腐,你弄了些馊的,叫她说了我一顿。今儿要鸡蛋又没了。什么好东西,我就不信连鸡蛋都没有了,别叫我翻出来。”一边说,一边真的来翻。这柳家的既然是出门在外,打工干活,就总得赚些东西,所以克扣少做一些,从定例里省出料来,自己就可以拿得家去。所以这里不愿意给她做鸡蛋。不敢克扣姑娘的,就克扣丫鬟的。于是莲花儿揭开菜箱一看,里面果然有十来个鸡蛋,就说到:“这不是?你就这么厉害!我们吃的是主子的,我们的分例,你为什么心疼?又不是你下的蛋,怕人吃了。”柳家的忙丢了手里的活计,便上来说:“你少满嘴里胡吣!你娘才下蛋呢!通共留下这几个,预备菜上的浇头(浇在主菜上)。姑娘们不要这浇头,还不肯做上去呢,预备急用的。你们吃了,倘或姑娘们一声要起来,就没有了。你们深宅大院,饭来张口,只知鸡蛋是平常物,哪里知道外面买卖的行情。我劝她们,细米白饭,每日肥鸡大鸭子,将就些儿也罢了。吃腻了肚子,天天又闹起新的样儿来了,又鸡蛋,又豆腐,还什么面筋、酱萝卜炸儿,敢自倒换口味。只是我又不是答对你们的,一处要一样,就是十来样。我倒别伺候头层主子了,只预备你们二层主子了。”

    这鸡蛋固然是司棋本人要吃的,因为,按柳家的说,是吃腻了鸭子,要换换鸡蛋和萝卜。

    莲花听了,就红了脸,喊到:“谁天天跟你要来了?你说上这两车子话!叫你来,不是为了方便是什么(所以要随我们意订做)。前儿春燕来,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,你怎么忙的还问肉炒还是鸡炒?春燕说荤的不好所以就叫你炒个面筋的(面筋炒芦蒿)。你忙着倒说‘自己发昏’(没领会出丫鬟们早吃腻了肉要吃素性的),赶着洗手炒了,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。今儿反倒拿我做靶子,说我给众人听。”柳家的忙说:“这众人都是眼见的。自年节一立这厨房以来,凡各房里不论姑娘姐儿们(姐儿们指丫鬟,姑娘指小姐)要添一样两样的,谁不是先拿了钱来,另买了再另添。都说我管厨房有剩头,其实算起帐来,惹人恶心:一天也只有两只鸡,两只鸭子,十来斤肉,一吊钱的蔬菜,却要供这姑娘姐儿们四五十口子。你们算算,这够做什么?正餐还不够用,还禁得住这个点这样,那个点那样。本项有的又不吃,又要点别的吃。我倒另说一件事儿,前儿三姑娘和宝姑娘偶然要吃个炒枸杞芽儿,就打发姐儿送来五百钱给我,我说哪用得了这么多,二三十个钱就够了。赶着我把钱送回去,人家到底不收,说‘如今厨房在园子里头,保不住哪房里的人不去叨扰,一盐一酱,哪不是钱买的?你不给不好,给了你又赔不起。你拿着这钱,全当还了她们素日叨扰的帐。’这就是明白体下的姑娘,我们心里又服又感激。就是赵姨娘听说这事儿了,偏说太便宜了我,隔不了十来天,就打发个小丫头子来寻这样寻那样的,倒叫我好笑起来。你们竟成了例了(例子,把赵姨娘当榜样),不是这个,就是那个,我哪里有这些赔的。”

    正乱时,只见司棋又打发人来催莲花儿,批评她:“死在这里了,怎么就不回去?”莲花儿就赌气回去,便添了一篇话,告诉了司棋。司棋听了,把自己和赵姨娘比,不免心头火起。等伺候着迎春吃完了饭,就带了小丫头们走来。厨房里的这般厨娘正在吃饭,见她来的势头不好,都忙起身陪笑让坐。司棋只喝命小丫头子动手:“凡箱柜里所有的菜肉,只管丢出来喂狗,大家都赚不成。”——“赚”字,言下之意,不让你有剩头赚。

    小丫头们答应一声,七手八脚抢上去,一顿乱翻乱扔。众人一边拉,一边央告司棋说:“姑娘别误听了小孩子的话。柳嫂子有八个头,也不敢得罪姑娘。她说鸡蛋难买是真的。我们也说她不知好歹,就算没东西,怎么不也得变出个法儿来想办法。她已经悟过来了,连忙蒸上了。姑娘不信瞧那火上。”

    司棋被众人一顿好言相劝,方把气劝的渐平。小丫头们也没等摔完东西,便拉开了。司棋连说带骂,闹了一回,方被众人劝去。柳家的只好摔碗砸盘子地自己咕唧了一会儿(边做边摔打碗),蒸了一碗鸡蛋令人送去。司棋全泼了地下了。那人回来也不敢说,恐又生事。

    这时五儿已经在外面茶房那和姐妹聊天回来了,柳家的给她弄了一碗汤,一碗粥,打发她吃了。吃罢,柳家的拿出一包茯苓霜,说:“刚才你不在,我去看你舅舅,分给了他们一杯子玫瑰露,把你舅母就给我这一包东西,说是你舅舅在院门上当班,这府里有广东来的官儿,送了两篓子茯苓霜做礼物,余外又有一篓给了门上的人做门礼,你舅舅分得了这些。因为想着你身体不好,说这个是千年松柏根儿长的东西,最好用人奶和着,每早晨喝了,最补人的,其次用牛奶也行,万不得就拿开水。你看看这个,待会拿回去。”

    五儿听了,就心想这既是玫瑰露换来的回赠,就要分些赠给芳官去。于是用纸包了一半儿,趁着黄昏人稀,自己花遮柳掩的来找芳官。好在一路无人盘问,一直就到了怡红院。但是她也不好进去,于是在外面伺机侯着。过了一盏茶工夫,春燕出来了,忙上前叫住。

    那春燕的妈何婆是芳官的干娘,五儿自和芳官好,也认得春燕。春燕走近,看清了是五儿,忙问做什么。五儿笑着说明来意,递出这茯苓霜,告诉如何吃,如何补,教她转给芳官。那春燕接了,自是进去无话。

    却说这五儿往回走,天已经半黑了,就见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婆子戴着红箍在巡逻呢,五儿躲藏不及,只得上去问好。林之孝家的问到:“我听说你病了,怎么跑这里来了?”五儿陪笑说:“因这两天好些,我妈今天带我进来散散闷,在厨房茶房那边坐了一下午。刚才我妈叫我到怡红院送家伙去。”林之孝家的说:“这话不对了。我刚才看你妈出园子,然后我们才关的大门。你妈既然叫你送家伙去,为什么不告诉我说你还在里边呢,竟出去,听凭我们关门。这是怎么回事?可见你撒谎。”

    五儿听了,没话可答,就说:“原是我妈早就叫我去的,我忘了,捱到这时候我才想起来。只怕我妈以为我已经先出去了,所以没和大娘说得。”

    林之孝家的听她辞顿色虚,又因近日王夫人那里丢了几样东西,几个丫头对赖,心下就起了疑。正巧,蝉儿、莲花儿和几个媳妇子走来了(两个都是冤家),见到这事,就说:“林奶奶得审审她。这两天她往这里头总跑,鬼鬼祟祟的,不知干些什么事。”蝉儿又说:“对了。昨天玉钏姐姐说,太太房里的玫瑰露,少了一罐子。”莲花笑说:“这话我没听见,今儿我(在跟着司棋姐姐在厨房搞打砸抢的时候)倒看见一个露瓶子。”

    林之孝家的一听,忙问:“在哪里?”莲花便说:“在她们厨房里呢。”林之孝家的,忙命打了灯笼,带着众人来寻。五儿急的就说:“那是宝二爷屋里的芳官,今天下午跟宝二爷要的,送给我的。”林之孝家的就说:“不管你方官圆官,现要有了赃证,我先呈报了,凭你去主子前辩去。”一边说,一边到了厨房进去,莲花儿带着,取出露瓶。恐怕还有别的赃物,又细细搜了一遍,又得了一包茯苓霜,一并拿了,带着五儿,来回李纨和探春。

    李纨因为自己孩子贾兰病了,命说去找探春。探春正在洗澡。传进去,一时,侍书出来说:“姑娘知道了,叫你们找平儿跟二奶奶说。”林之孝家的只得又出来,到了凤姐那儿,先对平儿说了,平儿进去告诉了凤姐。

    凤姐还是在养病,已经歇下了,听了,就说:“把她娘打四十板子,撵出去,永不许进门。把五儿打四十板子,立刻交给庄子上,或卖或配人。”(卖是卖给人贩子,由人贩子爱卖给谁卖给谁,卖到妓院也行,配人就是拿个光棍愿意出钱就配给谁。多次倒卖和一次卖到家的区别。)平儿出来,依言吩咐了。五儿唬的哭哭啼啼,给平儿跪着,细说芳官赠露之事。平儿说:“这也不难,等明天问了芳官就知道真假。但这茯苓霜,你不该偷了去。”五儿见问,忙把他舅舅从门上分领了,转赠给她的事说了。

    平儿听了,笑说:“这样说,你竟是个平白无辜的人了,错拿你来顶缸(顶缸就是从前扬子鳄当时叫猪婆龙挖怀了某处堤坝,工部的官儿报给朱元璋,但是怕犯了避讳,就报说那物件叫大鼋,于是朱元璋下令全国捕杀大鼋,于是沿江农民捉了很多大鼋(一种鳖),用缸压着,于是京城人就编了顺口溜说:“猪婆龙为殃,赖头鼋顶缸”)。现在天黑了,奶奶才吃了药睡下,不便为这点子事儿去絮叨。如今且把她交给上夜的人看守一夜,等明儿再回二奶奶,再做道理。”林之孝家的不敢违拗,只得带了出来交给上夜的媳妇们看守,自己便去了。

    那五儿被软禁起来,一步不敢多走。那媳妇就有嫌她多事儿,害的我们多了件事儿,更有跟柳家的不睦的人,见了这般,都跑来奚落她。五儿本来有病,呜呜咽咽哭了一宿没睡。

    谁知和她母女不和的那些人,巴不得她们被撵了出去,唯恐次日有变,就都先起个大早,陆续去找平儿,一边送东西,一边奉承平儿,一边说他们母女平日如何不好。平儿一一的都应着,打发她们去了,然后悄悄地来访袭人。袭人听了,就说:“露确实是给了芳官,但芳官转送给何人,我却不知。”袭人于是又去问芳官,芳官听了,唬天跳地,忙说是自己送她的。

    芳官这里便又告诉了宝玉(瞧她跟宝玉关系越来越近,可惜她一天要惹出两件事来,昨天上午是跟赵姨娘搏斗,下午是弄出个玫瑰露,而玫瑰露使得五儿舅舅又回赠茯苓霜,于是又勾出个茯苓霜),宝玉听了也慌了,说:“露这事是真的,那茯苓霜,她说的就必也是真的。但知道是她舅舅送的了,她舅舅也有不是。”于是忙和平儿商议:“露的事虽然完了,但这霜还是有不是的。好姐姐,你叫她说这霜也是芳官给她的就完了。”平儿笑说:“但是她昨天晚上已经说是她舅舅给的了。况且,太太屋里丢的露也没找到,如今有赃证的白放了,再去找别人,别人谁还肯认罪?众人也未必心服。”

    晴雯在旁边笑说:“太太屋里丢的玫瑰露,再无别人,分明是彩云偷了给环哥儿去了。你们还在这里瞎侦破什么?”平儿笑说:“谁不知道是这样的,但彩云不但不承认,还挤玉钏,说是玉钏偷了去。俩人窝里开炮,吵的合府皆知。我们真的假的,也只好去侦办侦办,结果却撞上她了。”

    宝玉说:“也罢,这件事我也应起来,就说是我唬她们玩儿的,我悄悄地偷了太太的玫瑰露。这样,两件事就都完了。”袭人说:“也倒是积德。就是太太知道了,又说你小孩子气,不知好歹了。”平儿笑说:“其实这事也好办,如今去赵姨娘屋里(贾环住在那儿)起了赃来也容易。我只怕伤了三姑娘(探春)的体面。”赵姨娘是三姑娘探春的妈。

    大家听了,都忙说:“这话也是。所以,还是我们这里应下来的好。”

    平儿笑说:“那也得把彩云和玉钏这两个业障叫了来,问准了她们方好。不然她们得了益,倒笑话我们没本事查出来似的了。以后越发地偷起来,更没办法了。”袭人等笑说:“正是,考虑的周。”

    平儿便命人叫那两个过来,说到:“你们不用慌,贼已经抓到了。”玉钏先问贼在哪里,平儿说:“现在二奶奶屋里,都已经应了。我心里明知不是她偷的,可怜她害怕都承认了。这里宝二爷过意不去,也要替她认一半。我想要把实情说出来,但只是这做贼的素日也是我的一个好姐妹,收赃的人却是平常,去他那里起赃也容易,却又伤着一个好人的体面,因此为难,少不得只能让宝二爷应了,大家无事。如今反要问你们两个,还是要怎么说?若从此以后大家小心存体面,这便求宝二爷应了;若不然,我就回了二奶奶,别冤屈了好人。”——不讲实情,就去真抓人。

    彩云听了,不觉红了脸,一时羞恶之心感发,就说到:“姐姐放心,也别冤屈了好人,也别带累了宝二爷。偷东西的原是赵姨娘再三央告我,我拿了些露给环哥儿是真的。连以前太太在家我们也还拿过,各人去送人,也是常事(一窝贼)。我原说嚷过两天也就完了。如今既然冤屈了好人,我心也不忍。姐姐竟带了我找二奶奶去吧,我一概应了完事。”

    众人听了这话,一个个都诧异,她竟有这样肝胆。(其实也没什么好诧异的,平儿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,你们若坦白了,可以让宝二爷保你们,不应,我们就当真抓真贼,如何会不说。)宝玉忙笑说:“彩云姐姐果然是个正经人。如今还是我去应吧,大家就都好了。”彩云说:“我干的事为什么叫你应,死活该我去受。”平儿袭人忙说:“不是这样说的,你一应了,就把赵姨娘叨登出来了,那三姑娘听了,岂不生气。还是宝二爷应,最干净。以后要拿什么,好歹等太太回家,跟太太说了,那怕把房子都给人,我们也没干系了。”

    彩云听了,低头想了一想,方依允。

    于是大家商议妥帖,平儿带着彩云、玉钏(这俩都是王夫人下面的一等大丫鬟)和芳官,到了上夜的房中叫了五儿,把茯苓霜的一节也悄悄地教她说是芳官所赠,而芳官则是由宝玉所给。五儿感激不尽。平儿带着她们回到自己和凤姐住处,见林之孝家的押着柳家的,已经等候多时了。

    林之孝家的又对平儿说:“柳家的押在这里,园子里没人管做饭的事了,我暂且让秦显的媳妇过去照看。姑娘一并把这也跟奶奶回明,她倒干净谨慎,以后就派她一直管下去吧。”平儿说:“秦显的媳妇是谁?”林之孝家的说:“她是在园子西南角上上夜的(拿着***,戴着箍),白天不出来,所以姑娘不知道。高高颧骨,大大的眼睛(可以收集更多的夜里的光线),最干净爽利的。”玉钏说:“是了,姐姐,你怎么忘了,她是二姑娘的司棋的婶子。”

    平儿听了,笑说:“这么一提我就知道是谁。可是,也派她派的太急了。如今这事已经水落石出了。是宝玉到了太太屋里,跟这彩云、玉钏两个要东西,这两个为了怄他,就是不给,说太太不在家不敢拿。宝玉就瞅他们两个不提防,自己进去,拿了一瓶玫瑰露出来。如今宝玉听说带累了别人,忙细细说给我了,是这露剩下的是给了芳官,芳官给了这五儿。那茯苓霜也是宝玉从外头得的,宝玉也曾把它赏过许多人,不光园子里人有,连妈妈讨了给了外头亲戚的也有(以此避免林之孝家的去柳家舅舅家查赃查到茯苓霜),袭人也曾给过芳官之流的人(瞧这对芳官等官儿下的断语,一日当戏子,终身不是人了)。芳官跟她互相私情赠送,也是常见的事。前儿那两篓还摆在议事厅上,好好的原封没动,怎么就混赖起别人呢。”(这里注意了,所谓柳家的舅母说的“余外一篓子给了门上的人做门礼”,这事可能是假话,也可能是真话,若是真话,那其实也属于看门的人勒索来访客人,当然那来访的外地官儿也自知道给,但这属于陋规,没人说可以,说出来,就得处办。所以宝玉怕牵累了那舅舅,自己来应承。还有一个可能,这干脆是假话,是舅舅等人从议事厅里那两篓里偷来的。若打开这两篓,不缺内容,则必是前一种门上勒索来客。总之是有问题,所以宝玉和平儿才费很大周章,给那舅舅解说是宝玉送人,直送出园子去了。)

    平儿说罢,就抽身进了卧房,把同样这一套话对凤姐也说了。凤姐不信是宝玉干的,专叫平儿再纠察五儿、彩云、玉钏一干人。平儿就劝说她得放手时且放手,又说:“奶奶没的跟这些小人结怨,只闹到自己受累。自己身子就不好,好容易怀了个孩子,到了六七个月还流产了(指正月流产之事,孩子在其之前六七个月怀上,也就是跟贾琏私通鲍二家的凤姐泼醋闹之前又三四个月),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所至。如今趁早省心养着为罢。”那凤姐也就一笑,由她去了。

    这平儿就出来,宣布把柳家的母女放了,照旧去当差,把秦显家的退回。以后不要再提此事。说完,起身走了。柳家的母女忙向上磕头。林之孝家的带着她们回了园子,又去回李纨探春报说此事。

    那司棋和她婶子,空高兴了一场。那秦显家的好容易等了这个空缺钻了进来,正忙这在厨房接收米粮煤炭等物,又查出许多亏空来,说:“梗米库存少了两石,常用米则多支了一个月的,炭也欠着额数。”(柳家的本是厨房的主管。)一边又打点送林之孝家的礼物,悄悄地备了一篓炭,五百斤木柴,一担梗米,派亲戚人送入林家去了,又打点送帐房的礼,又预备菜蔬请几位厨子,拉近感情。

    正乱着,忽有人来说给她:“照看了这顿早饭就出去吧。柳嫂子原本无事,如今还交她管着。”秦显家的听了,轰去魂魄,垂头丧气,登时偃旗息鼓,卷包而出。送人之物白白送了,自己倒要拿钱来赔补亏空。连司棋也气了个倒仰,无计挽回,只得罢了。

    那就是,柳嫂子自也不干净,帐目和库存上有问题,而司棋偏来要鸡蛋骚扰柳嫂子,原也是本有目的。林之孝家的也被秦显家的收买。这事全仗着宝玉力要保护这芳官的女朋友五儿,不然,任是五儿有几张嘴,也分辨不清了。只是五儿的故事从此就中段了,原故事叙述者后来只说了她一句短命死了。

    这边赵姨娘正因彩云私赠了许多东西,王夫人那里发现缺了,吵吵嚷嚷,生恐盘查出来,每日捏一把汗。忽见彩云来报告说:“都是宝玉应了,从此没事了。”赵姨娘方才把心安下来。谁知贾环听如此说,就起了疑心,把彩云赠的东西都拿了出来,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,说:“这两面三刀的东西!我不稀罕。你不和宝玉好,她如何肯替你应着。你既给了我,就不应该告诉别人。如今你既然告诉了他,我再要这个,也没趣了!”

    彩云见此,急的发誓赌咒,至于哭了。百般解说,贾环执意不信,说:“不看你平日之情,我就去告诉二嫂子,说是你偷来给我,我不敢要。看你怎样!”说完,摔手出去了。急的赵姨娘骂:“没造化的种子,蛆心孽障。”气的彩云哭了个泪干肠断。赵姨娘百般安慰,又要把东西收起来,说着就要收东西。彩云赌气一顿乱包起来,乘人不注意,来到园中,都撇到河里去了,沉的自沉,漂的自漂。自己气的夜里在被子里哭。

    这回,以芳官等众官为主线捣弄出的一系列大闹剧,自此终于收场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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