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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.299 所谓重要…

    罗兰见到不少女人。

    在这座地牢里。

    像荒凉的原始村落一样,一双双黑暗中充满野性的眼睛凝视着他。

    随着他移动而移动。

    陈腐的闷罐里到处都是腐烂海鲜的气味。这里没有人用细纱或缎面手套,她们用羊血洗澡,用动物毛皮,甚至自己的皮肤擦该擦的地方。

    然后抹的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以免母亲挂念,年轻的姑娘把自己吃的像母亲一样;而手捧被蝇虫开了腔的死猫的母亲,则只顾亲昵温柔吻着自己的‘孩子’。

    ‘Na…Nana…Nala…Na…’

    这里恶毒的不是谣言,是笑声;恐怖的并非故事,是听不清词句的哼鸣。

    那些死后高度腐败膨胀的尸体就摆在牢房里,或牢房外的过道,和‘清水桶’,污水桶挨着。

    辨认不出容貌的修女席地而坐,从自己扁平宽大的脚掌下扣碎烂的虫子,或其他生物的叫不出名字的模糊部分。

    或嚼着半条鼠尾,或吮指甲里储备的。

    也许不是饥饿折磨着她们。

    ‘来,来呀。’

    有女人沙哑叫他。

    ‘这儿有床榻,胆汁和美好的夜晚…’

    她喃喃。

    ‘万物之父庇佑着你我…和粪便。’

    一些沉默的只坐在阴影里,沉默得像死了一样;另一些甘之如饴,企图从路过的璀璨金眸中找回曾经光鲜亮丽的自己。

    极少数,只有极少数露出窘迫难言的神情,遮着脸,又或局促地遮住上或下,躲进黑暗里,避开裹着影子的烛火。

    这条通道长得令人绝望。

    那尽头并非向上盘旋的楼梯,没有象征着希望的阳光。

    是一堵墙。

    一个个厚高的石门背后,是另一个牢狱世界。

    仙德尔在一扇石门前停步,伸手轻轻碰了下没有任何花纹的石面,抚摸钥匙孔,像拥抱爱人一样将脸儿贴在冰冷的石壁上。

    或者她已经把它当做爱人之一了。

    “请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那提灯的修女忽然出声,唤醒了罗兰。

    “门齐女士,”她将灯举至胸前,就在仙德尔‘拥抱’的石壁旁,钥匙孔用黄铜打造,上面刻了一个数字:二百。

    “门齐女士就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罗兰下意识看向仙德尔。

    但她只是痴痴笑着:“那是你要选择的路,罗兰。神灵没有信仰,也从不期望信徒为祂预知未来。”

    “门齐女士就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修女僵硬地重复了一遍,从兜里掏出一個颜色相似的铜环。

    其中一把钥匙最长,最粗。

    到锁眼里去,拧上几圈。

    “门齐女士就在这里。”她第三次重复,借着浑浑噩噩的灯火,忽地拉近了和罗兰的距离,声音有了微不可查地波动:“…自以为是的翠鸟最先落入陷阱。”

    她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,拔出钥匙,猛地推动那石门——

    出乎罗兰预料,没有丝毫声音。

    那石门向内旋转,露出了一条可供人通过的缝隙。

    “一会见,仙德尔。”

    仙德尔却不回答。

    直到他背影消失在石门背后的通道,直到石门再次旋转,封闭成石壁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我很怀念这儿,玛丽。”

    修女恭敬垂首。

    仙德尔掸了掸掌心和长裙上的土灰,踱着步踩进光里。

    到她面前站定。

    “…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?”

    修女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听您差遣。”

    “玛丽还好吗?”

    修女不说话。

    仙德尔唔了一声,背着手转过身:“有几个玛丽来着?”“您共给二十三个女人起过‘玛丽’这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第几个?”

    “第二十三个。”

    “第二十三个…”仙德尔抬了抬脚跟,四处打量,仿佛新进城的乡下人一样对周围充满了好奇:“那么,前二十二个呢?”

    “除了另一个玛丽,剩下的都往天国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着急啦?”

    修女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否则,你为什么要和我的朋友说话?”仙德尔转回来,到修女面前,用掌心温柔地抚摸她干燥粗糙的脸,顺着脖子,一路滑向肩膀,大臂,小臂——直到从她手中接过那盏油灯。

    拎在自己手里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和我的朋友说话?”

    咯吱…

    咯吱……

    油灯前后晃着。

    影子左右摇着。

    它被抡了起来,光影在一瞬间颠倒。

    嘭——!

    咔嚓。

    金属和玻璃,混着炽热的火焰和蜡油,一股脑砸在了‘玛丽’的脸上——准确说:嘴巴。

    破碎的锋利顿时将她嘴唇豁开,无数条细长的伤口流出鲜血。

    她尖叫了一声,扑到地上,到仙德尔脚前,再也不敢抬头。

    羊皮靴的主人仍拎着那盏碎了一半嘎吱作响的灯。

    嘎吱嘎吱。

    只剩尖锐的玻璃前后晃着。

    “告诉我,玛丽。你为什么要和我的朋友说话?”

    “伱在提示他,对不对?”

    瑟瑟发抖的女人从嗓子眼里挤出混着血液的哀鸣:“…他、他会死在门齐女士手上…”

    “那就是他的命运了。”

    仙德尔摸了摸脸,那鲜血在粉拍过的脸上砸出浅浅的坑洞:“石灰壁流出鲜血,圣童切断自己的根须…这样,伤口就足够了。”

    如同被点燃的牛粪驱散神圣的,当甲虫打开鞘翅,露出被保护的膜质后,名为「仙德尔」的甲虫才露出真正的身体:

    一个癫狂的由恶念而并非血肉组成的身体。

    “死在我的‘家’,死在我家的隔壁。”

    “就等于死在我的记忆里…”

    “我的怀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和他永远融为一体…”

    “玛丽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能阻止一位虔诚者聆听神谕?”

    嘎吱嘎吱…

    破碎生锈的油灯晃着。

    自甬道里回荡的哀鸣与疯笑,让灰发的甲虫无比踏实。

    谁会在家里忐忑不安呢?

    “一个满怀希望的。”她捏住自己的膨胀处,用力扯它,扯它,似乎想要由它牵出其下泵动的心脏:“一个满怀期望的男人,正准备迎接自己美好未来的渎神者…”

    “他会活?还是死?”

    修女捂着嘴,脸上一道道绽开的伤口流出鲜血,让她看起来比恶鬼还要恐怖。

    “如果他活下来,如果他戴上头纱,如果他让我像崇拜父神一样崇拜他的长枪,如果他像骑马一样骑…如果…”

    仙德尔快而急促地念着,说着,胸口起伏的就像越拉越快的风箱,从鼻孔吹出灼人的火星。

    她扔掉油灯,扼住自己的喉咙,走投无路的罪人有双饲养湖妖的勿忘草色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如果如果,如果…”

    如果他死了。

    月亮融化后,粼粼湖光睁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如果他死了。

    那就不是我的救赎。

    我的荆棘。

    (本章完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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