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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.374 不该熟悉的人

    嘭。

    一具尸体倒在了血泥里。

    随着笑声,那飘忽的‘霜鬼’再次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她…她、她死了…”

    森白刀刃击穿颅顶。

    一发未开的枪落在地板上。

    房间里仅剩的两个活人点燃了蜡烛,握着,像头一次点燃火炬的无知者,睁眼直视未知的黑暗荒野:遍布血丝和白骨的宴席上,在蛆虫和腐烂的肉块里,恐惧正唱起歌。

    绝望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生长。

    呼吸。

    沉默。

    烛光摇曳。

    “我不能死…”

    一个女人说。

    她杀了那么多人,她好不容易用她的全部换来了永生的力量…

    她绝不能死在这儿。

    忽然。

    圆镜里闪过一抹白色。

    女人下意识挥起蜡烛,另一只手则抄起烛台,猛地掷向不远处的圆镜!

    咔嚓。

    镜面碎了。

    影子也随着裂痕折断消散。

    “闭上眼…闭上眼…!我知道…我知道…我弄清楚了…!”

    她像狩猎失败的鬣狗一样大口喘息,佝偻着,闭着眼,光着脚,在血泥里蹚。

    她要那把枪。

    “那东西…那东西也许…只能…通过镜子和眼睛来…”

    她念念有词,这被揭开的谜底给了她一定的力量,让她再次看见了生的希望。

    她吃过人。

    她早就不凡。

    她可不怕这怪物。

    她…

    她有…枪…

    闭目躬身的女人,摸到的不是温热的金属枪柄。

    是一把结霜的刀刃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蜷缩在墙角的女人捂着嘴,眼睁睁看那烛火中地板上反光的‘血湖’一点点变色——那东西就从倒影里缓缓站了起来,把自己手中的刀刃递给了闭目伸手的女人。

    她缓缓抬头,看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挥手。

    一颗新鲜的脑袋落地。

    赤红色的鲜血涌泉一样从断口处喷了出来,像用力挤一个满了的尿泡,红色的液体笔直滋到了天花板上,在剥落泛黄的皮上炸开一朵不规则的艺术之花。

    咚。

    无头的尸体晃了晃,砸在另一具尸体上。

    “不…你不能伤害我…你不能!”

    “我我…我信仰…我信仰万物之父!我是、是是是个虔诚的信徒…你不能触碰我——!!”

    邪教徒挥舞着手里早已熄灭的蜡烛。

    徒劳之举。

    灵体只是歪了歪脑袋,下一瞬——在敲门声响起前,她碎成无数细小的颗粒,消失在颤巍巍的女人眼前。

    叩叩。

    有人在门外。

    叩叩。

    敲得很轻。

    警察?

    还是…

    听见动静的邻居?

    是谁…在门外?

    女人哆哆嗦嗦,早已没有提着沸水浇灌一个喉咙的勇气。

    她有姐妹,有教友,有那满腹毒计恶意的同伙,可如今,在面对一个不可能战胜的怪物时,她所依仗的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帮助——

    她或许只是脚趾头沾了点水…

    却认为自己征服了海洋。

    她抽泣起来。

    无论门外是谁,她都完蛋了。

    彻底结…

    不,不对。

    ‘我还有机会…’

    那怪物好像消失了。

    女人扶着墙壁,双腿像两朵狂风中的旌旗。她站了又站,最后,索性趴在地上,爬到那血里,到那尸体旁,掀开无头的肉,挖出里面的——那把单发手枪。

    有了它。

    她还能活。

    咔嚓。

    粗长的子弹被顶上了膛。

    假如是警察…只要他破门而入,我就开枪,开枪打死他。如果是两个人,我就找机会,先打死一个,再用烛台砸死一个…

    她心里计划着,预演自己如何脱险,逃去玛德琳小姐身边,通知她,通知…

    或许,她可以直接逃跑?

    她幻想着,却听见‘嘎吱’一声。

    门被拧开了。

    一团昏黄的摇曳着,嘎吱、嘎吱,被提着。

    有人踏在吱呀作响的木板上。

    是皮鞋。

    他进了屋。

    穿过厅。

    踏进了黏腻的血肉里。

    女人把枪藏在身后,抬起头:提灯的是个男人。

    戴着礼帽,黑斗篷罩着厚实的风衣。

    他有一双和灯火颜色相似的眼睛…

    “夜安,费因斯女士。”

    他说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咚。

    丽贝卡·费因斯手里的枪砸在地板上。

    罗兰·柯林斯。

    一张她忘不了的脸。

    “夜安。”

    他提着灯,垫着脚,穿行在肉泥里,迈过尸体和骨头,在木床旁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,用床上的被子抹了抹,坐下。

    把提灯随手放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夜安。”他翘起腿:“我们不该在这儿相遇的,对吗。”

    丽贝卡·费因斯张了张嘴,喉咙蜷着发不出一丁点声音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奇怪无比的情绪,只有她清楚为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的父亲好歹是个执行官,无论生前如何,到底和邪恶战斗到最后一刻。”罗兰敲打着膝盖,凝视那面色不停变幻的女人。她比布里斯托尔时还要漂亮,艳丽。

    更多了些危险。

    她或许长出了一副与众不同的尖牙,胃也变得永不满足。

    “你却投身邪教,实在遗憾。”

    惋惜?

    此时此刻,丽贝卡·费因斯最听不得惋惜。

    或许是熟人,或许她清楚罗兰的‘软弱’,她仿佛绷断了弦般歇斯底里起来,尖叫着咆哮:“那都是因为谁?!”

    “都是因为谁?!”

    她终于能站直了。

    指甲似乎都变得锋利,手背生出短粗的硬毛。

    “如果不是你!如果,如果不是你身边那个婊子!柯林斯,哈!正直的执行官,如果不是你们,我本该得到的,可不止一个硬币,对不对?!”

    “如果我有足够的钱,就不会被诱惑,成了这些怪物的刀剑!”

    “都是你!都是你们的错!!你们骗了我!欺骗了我!”

    “我本不该只有那点钱的!”

    “我可是没了父亲!”

    她不敢靠近,却开始用言语侮辱面前的男人和那诡计多端的灰发姑娘。

    “可你们却骗我…”

    如果不是他们,她该过着安逸富足的生活,该找个男人度日,没准还能生个孩子——都因为那个恶毒的女人,她才变成今天这样。

    咚。

    皮鞋尖打在地板上,沉闷的砸断了她的疯狂。

    “费因斯女士。”

    罗兰摩挲着两只小鹿皮手套,慢条斯理:“如果我没记错,你该拿走了三十镑补偿款——对于你父亲的死,我想,审判庭已经补偿过你了,不是吗?”

    他声音很轻,可在费因斯耳朵里却响如雷霆。

    “在布里斯托尔的车站,在第二个站台,有人截住了你,给了你一兜金镑。”

    “那数字我记得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罗兰向前俯身,托着下巴,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:“三十镑,对不对?”

    他的笃定让丽贝卡沉默。

    “我承认,仙德尔的确有些奇怪的小癖好。但拉姆·费因斯先生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布里斯托尔牺牲——那么,他的女儿,理应得到补偿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,他顺利截住你,把补偿交给你了,是不是。”

    还是沉默。

    丽贝卡抓了抓淡薄的睡裙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她好像被对面椅子上的男人,用言语剥掉了一层皮。

    一层真正的皮。

    “车站那、那个人…是…是你派来的?”

    她分泌不出唾液,说话也结结巴巴。

    好像有个刽子手砍断了她的舌头。

    罗兰扯了扯嘴角,眼中沸腾的金色渐渐冷却:

    “…你知道吗,费因斯女士。济贫院里的一条人命才值五个便士,如果你够漂亮,或者够强壮,那么,没准能卖上三个先令——我是说,在理事们没有收礼的前提下。”

    “三十镑…女士。”

    罗兰缓慢、细致地搓揉着那副手套,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亚于刚才‘霜鬼’的笑声。

    它们同样催命。

    丽贝卡垂着的眼球忽地转了两下,再抬头时,突然大声哀嚎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擅长的。

    凄厉、悲惨,教人听着就难受。

    这时,她清楚自己该怎么活命…

    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对不起先生…!我我骗了您…”她抹着,血和泪混在一块,一缕缕头发沾在脸上,肩膀缩着,看着就惹人怜:“我只是、只是太害怕,怕您认为我和她们一样…”

    她提了提睡裙,露出大片肌肤。

    “我…我其实…是被掳来的…”

    她边哭,边顺着墙挪,挪到那挂衣服的杆子旁,从一个枝子上摘下围巾。

    红色的围巾,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两圈。

    “您瞧啊…您瞧瞧!”

    “我可刚来…刚被她们,被这些黑心、狡诈、冷酷的女人绑着,您看啊!这儿还有我的围巾,我刚脱去衣服——您看看我的手腕,是不是有伤口?!”

    “柯林斯先生!您可是善良的人,千千万万不能断错了案子,我可什么都没干…”

    “我本该活得好,都要去工厂里了!”

    “可是,可是这些婊子、强盗、下流货在巷子里截住我,把我掳了过来…”

    罗兰静静看着她表演。

    看她边哭边掖自己的‘围巾’。

    那是一段鲜血淋漓的,里面还有玉米粒的肠子。

    (本章完)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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